任洁 制图
王然的家在当地还算气派,如今大门紧锁。
王家的鱼塘很久无人清理了。
铜梁县15岁少年王然和父亲发生矛盾,竟将父亲杀死。一贯溺爱儿子的母亲不但不报警,还拿出1.5万元让儿子跑路。不久,王然自首,竟向警方谎称是母亲杀的人,他只是帮忙收尸。
日前,王然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铜梁县检察院批捕。母亲也因涉嫌窝藏罪、帮助毁灭证据罪被批捕。
初二辍学 三次拒绝去学艺
王然家住铜梁县蒲吕镇某村,去年12月18日案发时刚满15岁。他是家中独子,父母王彬和张霞都望他成龙。特别是张霞,更对他宠爱有加。
王然却不争气,学习成绩一直不好,2009年初,初二还没读完,他就退了学。没书读,打工又不到年龄,这可急坏了父母。当年3月,父母安排王然到璧山县学汽车修理,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跑回家。不久,王然又被送到九龙坡区白市驿学电工,临近毕业时,王然又跑回来了,说学这个没前途。在和王彬大吵一架后,他跑到主城,让家长一阵好找。
去年8月,王彬又为王然联系了一所厨师学校,还预缴了2000多元学费,王然却死活不肯去,扬言如果再逼他,就离家出走。
留在家里中的王然,仅帮父母干少量农活。王然不愿上学,不想学手艺,也丝毫没有外出打工的打算,每天都去街上找兄弟伙玩耍、吃喝,要不就泡在网吧。
杀死父亲 母亲资助他潜逃
因为王彬反对,张霞只能偷偷拿些零用钱给王然,这让平时大手大脚惯了的王然很不适应,他开始怨恨父亲。
王然落网后供称,他从小就不喜欢父亲,认为父亲脾气暴躁,经常打骂他,父子间很少交流,关系不大好。母亲则时常袒护他,他有啥事都喜欢告诉母亲。王然称,辍学后,父亲经常念叨,让他出去找工作,学手艺,只要一喝酒,就会骂他“没得用”,这让他非常反感。
去年12月18日晚11时许,王然想和兄弟伙张淘外出玩耍,便去向父亲借摩托车。王彬不肯,父子发生口角,进而拳脚相向。46岁的王彬身高1.75米,正值壮年,比王然强壮得多。害怕朋友吃亏,张淘赶紧上前帮王然。两人将王彬按在地上打,王然还用钢条压在父亲脖子上。5分钟后,王彬不动了。王然将手伸向父亲鼻孔,“死了……”王然无助地看着一旁的张淘和母亲。
“儿哪,你闯大祸了,赶紧跑吧!”看到丈夫身亡,张霞没有报警,而是选择帮儿子逃罪。王然和张淘将王彬尸体扔到靠近合川区的一个路沟,张霞则负责擦拭地上血迹。王然和张淘返回后,张霞给了王然1.5万元,让他逃跑。
随后,王然和张淘潜逃到云南省。
投案自首 竟说母亲杀父亲
儿子逃走后,张霞一心隐瞒。
面对亲友询问,她称,王彬带儿子外出打工去了。谎言很快被揭穿,3天后,警察将张霞带走。在看守所内,张霞说出儿子弑父的真相。
张霞称,她平时比较宠儿子,将他惯坏了。王然虽然犯了罪,但作为母亲,她还是不希望儿子被枪毙,这才帮他潜逃。张霞没想到,10天后,儿子就向昆明警方自首。
张霞更没想到,儿子竟说是她杀了王彬,自己只是帮忙处理了尸体。王然对警方说,事发当天中午,他接到母亲电话称想把父亲弄死,他同意了。当晚10时许,他和朋友张淘回家,发现母亲正在洗东西,父亲满脸是血,已经死亡。在母亲哀求下,他和张淘一起帮忙处理了父亲尸体。随后,母亲给了他们1.5万元,让他们出去躲。
王然的谎言很快被揭穿。今年2月21日,张淘向铜梁县警方自首,供述的犯罪事实和张霞基本一致。
日前,王然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铜梁县检察院批捕。一同被批捕的还有张霞和张淘,他俩分别涉嫌窝藏罪、帮助毁灭证据罪和故意杀人罪(中止)、帮助毁灭证据罪。
铜梁县15岁少年王然弑父的事发生后,他的爷爷奶奶以及村民们说,王然父亲平时对他管教太严,母亲张霞却总爱出面袒护,儿子犯错后,她还帮着顶包。
他们说,王然是被他母亲惯坏了。
昨天,记者对15岁少年王然弑父的事发地进行回访。
王然居住的村庄紧临铜梁县蒲吕镇街上,上午下过暴雨,进村的机耕道湿滑、泥泞。
王家离村口不远,比起四周的土房,这栋新修的两层小楼很气派。大木门紧锁着,门上贴一副对联:一年四季行好运,八方财宝进家门;横批——幸福之家。
但此刻,王家显然没有幸福。
惨案之后 卖猪卖鱼塘还债
王家新房的旁边是一间破旧土房,里边住着两位老人,他们是王彬的父母,也是王然的爷爷奶奶。“我真不相信会有这事。”说到王彬,72岁的王彬母亲泪流满面。
她称,自己共有4个子女,王彬排行老大。王彬和张霞结婚20多年,生有3个子女,仅王然一个男丁。事发后,张霞和王然被抓,大女儿早已外嫁,小女儿在主城读大学,家中已无人常住。
她介绍,10多年前,王彬夫妇南下广东打工,积攒了一些家底后,两人回到蒲吕镇。除开务农,王彬夫妇还是养殖大户,最多时有近50头猪,年收入上万元。去年6月,两口子又贷款、借钱承包了一口40多亩的鱼塘。不想,刚投下鱼苗,就发生了惨案。
王家的鱼塘就在不远处,因出事后一直没人清理,水面污浊不堪。“现在鱼塘差不多干了。”王彬母亲称,事发后,为还贷款、借款,王家卖掉了40多头猪,目前准备将鱼塘也卖掉。现在家里经济困难,上周末,王彬的小女儿因没钱读书,还在家中大哭一场。
亲属们说 孩子被母亲惯坏
说到孙子王然,两老除了愤恨还有惋惜。“他是被张霞惯坏了。”王彬母亲称,王然出生后,由她代养一直到七八岁。那时候,家里有啥吃啥,不该买的他们都不给孩子。王然读小学3年级时,情况就变了。那时,王彬夫妇打工归来,兜里有了点钱。加上王然是独子,夫妻俩很是宠爱,特别是张霞,吃的、穿的,王然要什么她都尽量满足。遇到王彬教育孩子,她总爱出面袒护。
王彬母亲称,上了初中后,王然就更不听话了。学校离家并不远,王然一个月生活费却要三四百元。他在社会上结交了一些兄弟伙,出去吃喝时经常抢着买单。王然喜欢上网,有时还偷着通宵打游戏,上初二后,老师几乎每周打电话请家长到学校。
“他还偷东西。”在王彬父亲王常庆眼中,孙子王然的习惯并不好。2009年初,王然还因为到网吧偷东西,被人打了。
王常庆介绍,王彬对儿子很严格,遇到犯错会狠狠责罚。但王彬对儿子的爱一点不比张霞少,去年王然满15岁,王彬请了众多乡亲,摆上8桌酒席为他庆祝。
村民介绍 事发前打过父亲
附近村民介绍,王然平时表现就不太好,经常和一些社会上的人混。“他退学就是因为常在学校下暴。”一位知情村民称。
“这孩子被母亲惯坏了。”一位村民介绍,王彬夫妇一共生过5胎,到头才有一个儿子。王彬望子成龙,平时对王然管教严格,引起了儿子反感,埋下矛盾的种子。张霞却很袒护儿子,前不久,王然偷偷卖了家中几圈电线,被王彬发现后,他就说是母亲拿去卖掉了。张霞竟帮他顶包,承认是这样。
该村杨主任告诉记者,村里有1000多户,4000多人。王家经济条件在村里排在中上水平。王彬为人耿直,在村里颇有人缘,就是喜欢喝酒,脾气不太好。
杨主任介绍,就在事发前10多天,王家父子曾发生过纠纷。当时,王然操起板凳砸向父亲,将板凳都砸坏了。事后,王彬还到当地派出所报了案。在调解时,杨主任曾问过王然。王然的回答竟是,忍了几年的气,该发泄了。王然还说,他没成年,犯罪不会被判刑。
王常庆说,事发那晚11时过,他被摩托车的轰鸣声和家中的犬吠惊醒。一束车灯闪过,他看见摩托车上两少年慌里慌张。此后3天,经常上门向他们问安的儿子王彬再未出现,孙子王然也消失了。几经寻找,他在儿子经常劳作的鱼塘旁,发现几点血迹。他随后报了警,不想警方带走的是张霞。
(文中人物均系化名)
□专家提醒
父严 严而有限度
母慈 慈而不溺爱
亲子沟通专家、重庆师范大学教授周小燕介绍,“父严母慈”本来是中国传统家教模式,用母爱的温柔来抵消父爱的严苛,但任何形式的爱都要有限度,超过限度就会变质,走向极端。
周小燕说,本案中,王彬和张霞的教育态度极不一致。王彬过分严厉,张霞则一味包容。这样的教育方式,从一开始就会让王然无法适应,造成其情绪分裂。在父亲面前,他胆怯、委琐;而在母亲跟前,又大胆到无法无天。
张霞对儿子的溺爱显然是超标了。作为母亲,她任何事情都满足儿子,任何错误都给予包容,这样反而让孩子无法承担责任。萌动的少年在感情上容易产生倾向性,喜欢接受利于自我的东西。张霞的无限溺爱,让王然产生依赖心理,也严重排斥王彬严厉的父爱,甚至怨恨父亲的教育方式,这才酿成惨祸。
周小燕提醒市民,在教育孩子时,一定注意几个原则:
1、扮演角色一定适度,父母可以分唱红脸、白脸,但一定把握尺度。
2、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去诋毁对方的教育方式,这样会对孩子产生不利影响。
3、孩子出现问题,特别是犯错误时,家长一定要及时帮他纠正,不然会像王然一般“养虎为患”,这时就特别需要请母爱“退避三舍”。
4、男性应该努力成为孩子的榜样、标志。惩戒孩子之前,最好先约法三章,讲明道理,随后才施以“黄荆棍”。此外,教育孩子切勿辱骂,伤害其自尊。
□记者手记
溺爱将他推向深渊
王然弑父,表面看来,起因是父亲拒绝借摩托车。深究下去,还是他对父爱的排斥、甚至是怨恨,以及母爱的过分宽容,才造成如此惨剧。
偷东西可以推给母亲,杀人案当然也可以——这是未成年人王然的逻辑。记者在惊叹王然狠心之余,也为张霞叹息。
不能否认母爱的伟大,但一个起码的前提是,任何疼爱都要有限度。父母总会把好的东西留给孩子,总希望给孩子创造最好的条件,但如果孩子违法犯罪了,甚至都六亲不认,连父亲都杀了,这时还用“爱”来掩盖,就是对犯罪的纵容。
可以说,正是张霞时时处处迁就儿子,才使孩子产生了“有求必应”的心理。不去上学,不需工作,仿佛父母就该养他一辈子。因此,当遭遇父亲严厉教育时,王然怨恨情绪随之产生,矛盾积累到一定度量,惨案发生。
作为父母,必须让孩子从小就懂得,生活终得靠自己。
■记者 罗玺 通讯员 刘宏 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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