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母亲 照亮毁容女儿新生路

十年前为蔷薇买的三轮车已锈迹斑斑，曾昭凤骑着它为两个女儿送饭跑了上万里路。

孩子们的奖状挂满了一整堵墙。本组图片 记者 马秀佳 摄

现在网消息

■ 21年前，女儿意外毁容失十指，宜都母亲曾昭凤切肤救女

■ 21年来，未盖新房添新衣，坚持供残疾女儿考取了研究生

这是一位圣母玛利亚般的母亲！这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故事！

21年前，一次意外中，3岁的小蔷薇全身烧伤面积达85%，高烧不退，气息微弱。即便救活，也是双手不保，而且极可能成为植物人。

“救不救你们赶紧决定！” 医院第六次下发病危通知书！前期的医疗费也早用完了。

“救，一定要救!医生，我求你救救孩子，钱我一定补上，求你……求你……一定救活她，我给你磕头，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初为人母的曾昭凤来不及想象3岁的孩子朱蔷薇成为植物人或是截去双手的所有后果，扑通一声跪倒在医生面前，沙哑着喉咙一遍遍哀求。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只要女儿活。

这一幕发生在1989年冬天的湖北宜都高坝洲镇卫生院，村妇曾昭凤3岁的女儿朱蔷薇重度烧伤，危在旦夕。

14天颗粒未进的曾昭凤，为幼女输血达一斤之多，并将自己腹部的皮肤“嫁接”给重度烧伤的女儿。为了让残疾蔷薇有所依伴，小女儿朱自力降生时，她喜极而泣，“她姐姐终于有伴了。”

21年过去了，毁容且失去十指的蔷薇，不仅完全融入社会，并于去年7月考取了研究生，她的妹妹也考取了三峡大学。尽管如此，曾昭凤还会偶尔哭喊着“救，一定要救……”的胡话从噩梦中惊醒。

个头不足1.5米的曾昭凤，脸又黑又瘦，高颧骨，牙齿微微前凸，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如刀刻般明显，看上去比48岁的实际年龄要大很多。

正是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农家女人，却演绎着人间最伟大的母爱！本报记者 马秀佳

救女14天颗粒未进为女输血

“不行，你已经十几天没吃一点东西了，不行！”丈夫坚决反对妻子为女儿输血。近乎虚脱的曾昭凤哪里听得进去。“一周输了三次，一次两三百毫升，算下来有一斤多吧，说她身上流着我的血，一点都不假。”

沿清江而上三里路，一排整齐的小洋楼中，一间不起眼的低矮白墙灰瓦房，便是曾昭凤的家。

走进家门，迎面是一堵贴满奖状的“光荣榜”，曾昭凤说，这是用来勉励孩子和鼓舞自己的。

“这是现在的蔷薇，面相毁了。”曾昭凤目光停留在卧室门上方的一个相框里，四个人的全家福中，脸上有大片烧伤痕迹的朱蔷薇尤为惹眼。

“这是蔷薇小时候的样子，漂亮吧！”卧室里另一个相框中放着朱蔷薇幼时的纪念照，照片中白白胖胖的她只有几个月大，像极了年画里的娃娃，伶俐可爱。

惨剧发生在朱蔷薇3岁那年。当时曾昭凤和丈夫在宜都一家化工厂打工，住集体宿舍。一天中午，她蒸好米饭，将煤油炉开到最小后上楼收衣服。“孩子年纪小，不知道危险，拿着纸条在火上玩儿，引火上身，烧成一团。”

曾昭凤惊慌失措地抱着女儿四处找水龙头，水一淋上去，蔷薇的脸立马变了颜色。送到乡镇医院抢救时，小蔷薇已奄奄一息，全身烧伤面积达85%，鼻子塌陷，面如黑炭。

“你们还没救怎么知道就救不活，你们有没有人性？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你们必须救活她！”第一张病危通知单送来时，曾昭凤瞪大红肿的双眼，疯子似的一把夺过来撕得粉碎，歇斯底里地对着医生大吼。所有人怵在原地，病房里静得只能听见蔷薇微弱的喘息。

末了，还是曾昭凤最先打破沉默，她瘫坐在丈夫怀里泣不成声。

“后来的几张病危通知单，我都是东藏西藏，怕她发现。” 曾昭凤的丈夫朱元福担心妻子的情绪再度失控，嘱咐医护人员不要在她面前提病危单的事情，有事告诉他一个人就行了。尽管如此，最后一张藏在枕套中的病危单还是被心细的曾昭凤发现，于是便有了文章开头她下跪求医生救蔷薇的一幕。

浑身是伤的蔷薇躺在病床上，细小的胳膊腿上插满针管，声音很微弱。但曾昭凤的耳朵却十分灵敏，女儿像蚊子一样轻哼一声，她便条件反射般地叫来好几个护士。“怎么样，怎么样，要不要抢救？”丈夫回忆，那会儿的妻子精神近乎失常。

因为先前他们已经领教了这个女人的“厉害”，医生护士每说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现在孩子贫血非常严重，但血库的血源不足了，抢救需要先给患者输血，如果你们的血型一样……”没等医生把话说完，曾昭凤挽起袖子：“我，我的血型跟薇薇一样，把我的血给她，快！快！医生……”

“不行，你已经十几天没吃一点东西了，不行！”丈夫的血型跟女儿的不一样，但他坚决反对妻子自作主张。近乎虚脱的曾昭凤哪里听得进去，很少说脏话的她当众对丈夫破口大骂，说他不配做父亲。

最后拗不过她，护士拿来了针管和血袋。“一周输了三次，一次两三百毫升，算下来有一斤多吧，说她身上流着我的血，一点都不假。”这次及时的输血，把幼小的蔷薇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却给曾昭凤留下了间歇性全身浮肿的病根。

“你看，我的两个小腿不一般粗，干活太重右腿会肿，是抽血过多留下的后遗症，不过晚上睡一觉就能恢复。”曾昭凤边说边扯起裤腿，右小腿轻微浮肿，比左小腿略粗。“这没什么，蔷薇能考上研究生，以后再找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不拖累这个社会，值了！”曾昭凤平静地说。

爱女 慈母切肤“回报”女儿

“第一次植皮，全是从她自己身上取的，基本上能移的都用完了，我就问医生，能不能把我的皮肤移给她，医生说血型一致就能。”曾昭凤立即带着女儿再次来到西安，“一块皮算啥，就是一百块儿，我也愿意。”

蔷薇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她脸部皮肤紧接着开始恶化，鼻子塌了，眼睛和嘴巴没法合拢，医生建议尽快转院做脸部植皮手术，再拖下去眼睛肯定保不住。

“当年地方上的医院不会植皮技术，孩子多拖一天危险就多一分，最后我想起了在陕西第四军医大学附属医院工作的大哥，他当时是院长，说话挺管事儿。”

1990年初，曾昭凤抱着年幼的蔷薇，踏上了北上的火车。车窗外，绿油油的麦田随风起伏，树木开始抽条发出嫩芽。曾昭凤无心顾及一片春意，她只觉得北上的路程太长，火车开得太慢。

“大哥去火车站接我，都快认不出我来了，那个时候人很衰，像老了好几岁。”在大哥的帮助下，蔷薇住进第四军医大学附属医院。观察3天后准备做手术。

“进了手术室，麻醉科的主任跟主治医生大吵一架。麻醉科主任说烧伤面积太大，做手术就必须全身麻醉，但危险性非常大，出了问题谁来担负责任？主治医生坚持做手术，不做眼睛保不住，脸部皮肤溃烂一样危险。”

曾昭凤事后才知道，当时该医院在植皮手术方面很有名气，很少出医疗事故。这个手术风险太大，医生担心做不好会影响医院声誉。

“哥哥把我拉到一旁，问我做不做手术，做的话风险性很大，有可能孩子进去就出不来，不做的话，孩子的眼睛肯定是要瞎的，而且脸上的皮肤都会恶化，最后也活不成。”曾昭凤当时脑子里闪现着一个念头，抱着孩子一起跳河自尽。

“是我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她这么小就承受这么多苦。她死了，我也要陪着她，给她做个伴儿，没妈的孩子太可怜了。”六神无主的曾昭凤一句话不说，满脑子都是跳河的念头。最后还是大哥做主——全身麻醉，立刻做手术。

为了确保手术最大限度地成功，大哥叫来全院麻醉科医师和植皮专家，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蔷薇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怕医生’。在之前的治疗中，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阵势，十多名医生将她团团围住，她吓坏了。”

手术进行了整整8个小时，非常成功！

医生从蔷薇的大腿外侧取了8块皮肤，植入面部，同时把她烧塌的鼻梁垫高，眼睛、鼻子、嘴保住了。“但手术让蔷薇的面部留下了永远的伤痕，两个手掌缩成‘肉球’，十个手指都没了，其中右手食指、中指仅存一个‘r’形的根部。

女儿的命保住了，欣喜若狂的曾昭凤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我跟医生说，把我的手移植给蔷薇，医生说这是天方夜谭，小孩子的骨架根本无法支撑大人的手。”

1993年，6岁的蔷薇腹部出现溃烂，需要立即进行第二次植皮，不然可能再度威胁生命。

“第一次植皮，全是从她自己身上取的，基本上能移的都用完了，我就问医生，能不能把我的皮肤移给她，医生说血型一致就能。”曾昭凤立即带着女儿再次来到西安，“一块皮算啥，就是一百块儿，我也愿意。”

母女俩同时被推进手术室，这次手术比第一次顺利得多，医生先对蔷薇的溃烂部位进行消毒和处理，又从曾昭凤的腹部取出一块10厘米长、2厘米宽的皮肤，植入蔷薇的腹部。

“我当时心里挺平静，也很高兴，觉得是对女儿的一种弥补，小时候我没照顾好她，现在有机会‘回报’她，我挺开心。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好笑？一般说回报，都是孩子回报父母。”

这次植皮手术，再度挽救了蔷薇的生命，也给曾昭凤的腹部留下了永久的印记。

 

教女她必须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我经常故意带她上街，教她跟别家小孩打交道。”给女儿使用镜子，带她去人多的地方，自己则找个角落躲起来，偷偷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见的人多了，她就自然了，不觉得跟别人不一样。她得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

蔷薇4岁时，曾昭凤担心女儿这般模样会被其他小孩嘲笑，就没有立即送她去学校。

“孩子小的时候，自我意识很弱，比较容易接受自己。我经常故意带她上街，教她正常地跟别家小孩打交道。”曾昭凤从不躲藏，还给女儿使用镜子，带她去人多的地方，自己则找个角落躲起来，偷偷观察蔷薇的一举一动。“见的人多了，她就自然了，不觉得跟别人不一样。她得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

和蔷薇从小玩到大的周南说，在她眼里，蔷薇就是一个正常人，甚至在某些方面比正常人做得还出色。“你看，他们家的对联，都是蔷薇写的，她前几天还发短信跟我说，春节回来要去街上写对联卖钱。”曾昭凤卧室门口的对联是蔷薇的杰作，“欢度春节”四个大字工整有力。

蔷薇读初中时，曾昭凤有一次踩三轮车接她回家。半路上，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像看稀奇一样看蔷薇，曾昭凤气得把踏板踩得哐哐响，正准备下车去“教训”那小子，却被蔷薇制止了。

“‘她说，妈，算了，小孩子不懂事，他要是像我这么大，肯定不会这样做。’我当时听她说完这句话，心里感觉很飘，特别舒坦。我担心了这么多年的事情，蔷薇她已经看淡，并且接受了自己。”曾昭凤说，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高兴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除了克服心理上的障碍，曾昭凤在蔷薇的学习上也煞费苦心。

曾昭凤偶然发现，蔷薇右手仅存的两个指根可以稳稳地夹住很细的木棍，这意味着她能夹笔写字。更令曾昭凤欣喜的是，一次，她无意中把蔷薇奶奶的名字“赵家秀”写在地上，蔷薇看了一遍，竟能默写下来。曾昭凤立即找来一块门板，用粉笔把“人、木、水、火、土”等十多个笔画简单的字写在上面，让蔷薇练习默写。不少字蔷薇基本上看一遍就记住了。

当然也有记不住的时候，曾昭凤就让幼小的蔷薇站在门板前罚站，必须会默写了才能上床睡觉。“我不理她，躺在床上装睡，可哪里睡得着。”每晚直到蔷薇写会最后一个字，她才能安然睡去。

蔷薇上学直接读三年级，报名时，得知她识得千余个汉字，老师惊讶万分。“她当时就是我们班上的活字典，每个人都觉得她很厉害，我们遇到生词就问她，一问一个准。”周南这样形容她在班上的受欢迎程度。

正是母亲的严厉教导，加上蔷薇和妹妹自力的聪颖天赋，姐妹俩求学一路顺畅，双双考入最好的宜都一中，并先后考取陕西师范大学和三峡大学，蔷薇还在去年7月以领先第二名50分的成绩考取本校研究生院哲学专业研究生。

2006年9月，蔷薇前往陕西师范大学报名时，校方很担心。曾昭凤得知后一筹莫展，“我当时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们这样做不公平，孩子奋斗这么多年，吃的苦只有我知道。”

好在，不甘放弃的蔷薇找到辅导员，说自己的生活学习完全能自理，不会成为班级的负担，辅导员大受感动接纳了她。

疼女9年走万里路送500份盒饭

“越是困难的家庭，越是要给孩子更多的爱。”说起给两个闺女送饭，曾昭凤扬起嘴角，一脸的骄傲和幸福。“送了9年，也没觉得是件苦差事，每次看着她们吃饭的样子，心里好高兴！”

为了在孩子面前树起威信，曾昭凤很少说笑。在蔷薇和妹妹自力的记忆里，每年只有拿回奖状时，才能看到母亲的笑脸。

不过，曾昭凤也很懂得“张弛有度”。“越是困难的家庭，越是要给孩子更多的爱，很多独生子女都没有享受到我女儿的待遇（指送饭）。”说起给两个闺女送饭，曾昭凤扬起嘴角，一脸的骄傲和幸福。

“送了9年，也没觉得是件苦差事，反而很有趣，每次我在教室外面一招手，她们就笑呵呵地奔出来，吃得特别香，我看着她们吃饭的样子，心里好高兴！”

曾昭凤有规律的送饭生涯，从2000年蔷薇读初中开始。她专门买了一辆三轮车，逢周三送一次饭。“炒点荤菜、青菜，有时弄两个鸡蛋或者鱼换着做。”曾昭凤说学校的伙食不好，孩子正长身体，需要补充营养。

蔷薇读了高中，她就一周送两次，周三给小女儿自力送，周日给蔷薇送。蔷薇考上大学后，自力读高中，周日就继续给小女儿送。冬天饭冷得特别快，曾昭凤先用几个结实的塑料袋套着，再用一件厚厚的棉大衣把饭盒裹成一团，饭送到教室依旧热气腾腾。

三年又三年，弹指一挥间。记者简单算了一下，一个学期20周，9年是18个学期，曾昭凤给两个女儿一共送了500多份盒饭。曾昭凤的家距初中8里路，骑车需30分钟，到宜都一中12里路，需时更长。春去秋来，500次送饭路，她走了一万多里。

“羡慕我吧？”难怪两个女儿说起记忆里最幸福的事，都会不约而同地讲起每周母亲送去的冒着热气的可口饭菜。“那是母亲的味道，一辈子难忘。”

●我不是一个完美的母亲，但绝对是一个及格的母亲，我有给自己打60分的自信。

●如果不是这两个闺女，估计我早活不下去了，是我给了她们生命，但她们给了我生活的希望。

●每年放假，她们姐妹俩回来，我一看着她们，就有种太阳出来了的感觉。

●给她们送饭9年，没觉得是件苦差事，反而很有趣，每次我在教室外面一招手，孩子笑呵呵地就奔出来，吃得很香，我心里特别自豪和高兴。

●越是困难的家庭，越是要给孩子更多的爱，算是一种弥补吧，很多独生子女都没有享受到我女儿的待遇（指送饭）。

●说她（蔷薇）身上流着我的血，那一点都没错，那时她住院抢救14天，我给她输了一斤多的血，从那时候起，我的全身就一直浮肿，这两年好一点了。

——“阳光母亲”曾昭凤

(本文来源：长江商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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