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怎样延续生命？
——《我的家教随笔》自序
王新国
《圣经》里说，上帝将偷食了禁果的亚当和夏娃逐出伊甸园，让他们接受惩罚，落入尘世。亚当必须遭受劳累之苦、夏娃必受分娩之苦才能活下去。从此，有了人类的繁衍生息。当然这是神话传说，但从上帝取出亚当的一根肋骨造出个夏娃、夏娃分娩生儿育女不难理解：生命是生命细胞的分裂和复制，都是延续的。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
生儿育女，这应该是婚姻最主要的功能和目的，是人类繁衍生息的根本方式和途径。
人与其他生物一样，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每一代人，每一个人，来到世上，在他完成生命的旅程之后，就又回到他的起点，回归自然。所不同的是在行走的过程中，每个人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
人不能长生不老，即使百年也终有一死。所以，子女的出生、成长无疑成了父母生命的接力，人类的繁衍生息，无疑成了人类生命的接力。
我们要留给后代一个怎样的世界，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给世界留下什么样的子孙。
没有人不爱孩子，除非他（她）不爱自己的生命。
孩子是本书，也是父母的老师，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总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那往往是我们大人自以为是的结果，所以，常常有人在孩子面前，很自豪地说：“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吃的盐比你吃的糖都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将一副“过来人”的架子摆在孩子的面前，还乐此不疲。失误，往往正是在这时候开始的；大错，也往往正是在这时候开始铸成的。可悲的是，我们这些大人们，对此却毫无察觉，也毫不理会，沿着错误的路子，愈走愈远……
唯一挽救错误的方法，就是：在孩子出生之前，你就必须承认，孩子是个未知的世界，自己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的面前，即将走进这个世界。在这之前，自己绝不能说，我来过了，轻车熟路，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所以，还是承认自己的无知吧——在你的孩子面前，承认自己比孩子小，以孩子为师，才会发现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生也有涯，而学也无涯，唯如此，才会感觉得到自己学有所得，天天进步。而这，正是自己跟自己的孩子学的，而不是自己本来就有的。
所以，自己还是个学生，孩子也是自己的老师。
（一）
“古之学者必有师”，你承认自己有先知先觉吗？你能预知自己的寿命吗？你能预知世界的未来吗？近一点，你能预知明天的天气怎样？……如果你能肯定，那你就是先知先觉者，就是神。否则，你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唯一可做的，就是开始学习：向你的未来学习，从零开始。
不论你何时开始想要孩子，那时你就开始入学了。你将从一个懵懵懂懂的无知学童开始学起，你那未曾谋面的老师已经将功课给你预备好了。奇怪的是，很多题目或许是自己早已自觉胸有成竹的，而此时好象哪一个都并不是自己曾经想象过的答案。第一堂课，你就会是在从没有过的艰难思考中度过，因为老师只提供给了你题目。课程，就是即时的活生生的生活。
（二）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生命的目的是什么？生命，最原始的意义，也是最原始的目的或许就是活着，或者叫生存，这是最基本的。没有生命，其他一切都将无从谈起，无论之外附加了什么，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此基础之上的。而且，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一个个体的细胞的不断分裂进而不断死亡的过程，是个单向的过程，不可逆转的过程。所以，生命是最可宝贵的。珍爱生命，这是每一个生命首要考虑的问题，应该是一种本能。
（三）
一个生命，一旦诞生，就开始了它独有的过程，它就是那个样子，它与生俱来的样子，不论你是否喜欢，是否欢迎或者讨厌。一旦它脱离了母体，独自作为一个生命存在，在你的面前，它就是它自己，与其他任何物体一样，不以你的意志而存在，你可以试图影响它的存在，或者改变它的存在。但常常事与愿违，即便你真能影响了它，改变了它，要么使之更趋于完善——向着你理想的状态变化——这得是你的影响符合了自然的规律，符合了它的生命需要；要么你可能毁了它——向着既非你的理想状态亦非它的自然状态变化——这是因为你的影响违背了自然的规律，违背了它的生命需要，是囿于你自以为是的习惯。“好的东西都出自造物主之手，然而一到了人的手里，就全变坏了。”（卢梭）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无论人类历史上，还是当下的现实生活之中，作为一个个生命，在自我存在的同时，创造着一个个新的生命，延续着一个个生命，而且，也在通过各种方式影响着一个个生命，教育就是如此。然而其结果和原因也就只有上面所说的两种：要么完善生命，要么毁掉生命。后一种结果当然是人们所不希望的，然而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继续着。这样说来，人，延续生命、珍爱生命，倒不如说是在斩断生命，或者毁掉生命。
（四）
每天面对自己的儿子，看着他跑来跑去，看着他喜怒哀乐，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我都在想：我正面对着一本厚厚的书、一门课程、一个世界，每天我都翻开新的一页，每天都有新的东西，给我提出许多新的问题但没有现成的答案，而我必须每天回答问题交卷，不能延时，而且一旦交卷，就不容更改，无论对错，只有今天一次机会，我的回答就将永远留在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教科书——我的儿子的成长过程之中了，给他带来的影响以及他的反应就是对我的答卷的评定。
（原写于二○○七年十二月二日星期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