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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儿童 社会不能承受之重

12年前 [05-19 09:41 周六]

 

留守儿童 社会不能承受之重

2012-05-19 08:06:30 燕赵都市网 www.yzdsb.com.cn

 

  

高敏    (关注留守儿童民间人士)

罗中欣(留守儿童,重庆江北区复盛实验学校八年级学生)

  □周东飞(电视节目策划人)  □李妍(《重庆时报》评论员) □陈方(本报评论员)

  提要:江西,宜春,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李细秀老人的五个孙子孙女,同时溺亡于村后的一口水塘。出事时,李细秀急忙向村里人求救,然而,却没有找到一个能下水救人的年轻人。这个季节,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

  具体到留守孩子,他们的安全问题如何解决,不能只谈宏大主题,而把这些真正需要解决的小问题忽略掉。

  李妍:孩子的死,总会成为许多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更何况这些孩子还有一个特别的身份———留守儿童。

  陈方:我想起一张感染过很多人的照片,题目叫《弟弟睡了》。在摄影师定格的画面中,一个不到10岁的小女孩带着弟弟,一边听课,一边哄着怀里闹困的弟弟……有人说,这照片中的小女孩比沈从文笔下的翠翠更让人感动。呈现在新闻中的这些“留守儿童”的案例虽有些“极端”,但留守儿童的困境却很普遍。

  周东飞:是的。如果我们去搜索一下就会发现,类似案例还是非常多的。留守儿童群死群伤,以最惨痛的方式向人们证实了这个群体所面临的困境。这不是一个小群体,根据相关统计,中国农村留守儿童有5800万,每4个农村孩子中,有一个就是留守儿童。

  罗中欣:从我五岁开始,妈妈就离开我了,爸爸更早,他们出去开餐馆,很忙,打电话说不了几句话就挂了。一般他们没事就是爷爷过生日回来一次,过年回来一次。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我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高敏:其实现在留守儿童因为父母多在外面打工,物质生活上一般没有什么问题,关键还是精神心理问题,缺乏关心和关爱。现在一些地方的留守儿童现象已经到了这样一种程度:父母在外打工多年不回来,偶尔回来之后,甚至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一些留守小孩没有父母的概念,虽然知道爸爸妈妈,但因为多年得不到来自父母的关爱,对父母这层概念很淡漠。

  李妍:梳理一下留守儿童的问题,大概可以分为学业失教、生活失助、亲情失落、心理失衡、安全失保等几个方面。

  陈方:李妍说的几个“失”挺全面,但是这里面最重要的恐怕还是亲情失落。我看过一则新闻,安徽太湖一名12岁的少年在祠堂边自缢身亡,留下遗书称想念外出打工的父母,自缢前还深情地吻别陪伴自己的爷爷。

  周东飞:家庭是一个精密系统,父母的缺位将带来一系列问题。有祖父母在,却是“隔代抚养”;有老师在,却替代不了家庭教育这方面父母的作用。安全问题,更是父母不在眼前时,孩子们所面临的最大危险之一。可能有父母在眼前的孩子不会觉得,一旦远离了父母的管束和帮助,水塘这样的危险也是致命的。

  李妍:所以,在5名留守儿童殒命池塘的新闻面前,我们除了悲伤哀叹之外,更应当有所作为。也不是一定要从“最根本”其实也是“最虚无”的角度入手,更需要的是拿出点管用的招数。

  周东飞:比方说,父母缺位当然是这类事情发生的根源。但如果平常的生命常识教育到位的话,孩子们应当知道在没有大人陪伴的情况下,应该远离池塘。

  高敏:有一个类似的故事。重庆江津有个村子,三个留守儿童在村子附近的水库玩耍时落水,最后是一个路过的同是留守儿童的男孩把他们救起,但最后这个救人的男孩却溺亡了。这种情况,人们一般会给一些人道的安慰,学校也会加强防范教育,甚至当地教育部门也会出台一些预防溺水的紧急通知。

  罗中欣:我身边还没有这样的事,因为我们村的水塘都很浅,而且一般也都是男孩子喜欢去玩水,我也没跟他们一起去过。保障安全,一般都是去玩的小孩自己凭感觉,老师每周放学之前也会讲。

  周东飞:农村当然谈不上像城市一样建立救援体系,但是民间传统的救援体系其实一直是存在的,无非是青壮年出门打工之后,这种救援体系已经被虚化了。作为基层政府和自治组织,有责任想想类似的补救措施。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就是重视小问题,研究小问题,解决小问题。具体到留守孩子,几乎每个人都能发自内心说上几句,但是他们的安全问题到底如何解决?不能只谈宏大主题,而把这些真正需要解决的小问题忽略掉。

  李妍:但我认为,安全问题只是留守儿童困境的一部分。更需要多关注的还是心理与精神,要不,广西温江怎么会“问题少年”成群?家庭关系断裂,带来了整个乡村社会关系的断裂,家庭亲情伦理不复存在,加诸教育等诸多问题,人心被撕裂,这可能才是他们真正的困境。

  中国乡土社会中最核心的家庭生活、伦理持续、秩序保留,也在被“空心化”现状吞噬

  李妍:有人戏说今日农村似乎只剩下一支“386199部队”留守。38指妇女,61指儿童,99就是老人。曾经“依依墟里烟”的村子,只剩下老弱妇孺的孤独背影。

  陈方:现在的农村,只能以孤独的剪影停留在这个时代的角落里。中国乡土社会中最为核心的家庭生活、伦理持续、秩序保留,其实也在被“空心化“现状吞噬。

  高敏:说到家庭生活这一块,我还是有感触的。只要你认真深入这些留守孩子的内心就会发现,他们的反应真的跟正常孩子不太一样。之前我们曾在一个学校搞活动,我问一个已经跟我关系比较熟络的女孩:如果现在你的爸爸妈妈突然拥抱你,你会有什么反应?女孩说:我会觉得很尴尬,突然,不可思议。这个小女孩已经14岁了,几乎从来没有跟父母有过什么肢体接触,她说她印象中只有很小的时候,生病了爸爸妈妈抱过她。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父母回来。但这似乎又不太可能。

  周东飞:和孩子比起来,农村留守妇女所忍受与付出的代价一点也不小。我还在老家那会儿,有一个亲戚来县城看病。医生说她其实没有什么病,可她老觉得自己有病。她的丈夫也觉得很奇怪,大家都传为奇谈。她的丈夫常年在外面打工,她对医生的自述是,一夜一夜睡不着觉。后来,她也随丈夫一起出门打工了,病的事也没人再提起。

  李妍:我在《中国在梁庄》那本书里看到,当地一个叫春梅的漂亮小媳妇,和丈夫结婚不到一月,丈夫就出门打工了,多年不曾回家。最后这位媳妇因过度思念丈夫精神恍惚服毒自杀。而他的丈夫在回来办完丧事之后,又踏上了漫漫打工路。

  陈方:留守妇女,一面肩着生活重担,一面受着情感煎熬,这一层却往往不为人所重视。

  周东飞:还有,当城里老人颐养天年时,乡村的老人承受的却是比原来更为艰辛的重担。

  陈方:大家都还记得《外来妹》吧?当时那么火,那也是农村人对离家“淘金”的观望状态,从那之后,这种观望迅速成为一股潮流,千万计的农民向城市涌去。也从那时起,中国农村开始逐步“空心化”了。

  周东飞:乡村的空心化,转化成更流行的短语,应该是“每一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我个人的看法,沦陷的说法自然也是应着某些现象的,但不是所有人的故乡都沦陷了。我理解,青壮年的流失,自然是沦陷的一部分。

  陈方:农村卫生、教育也曾一度“沦陷”啊。

  周东飞:是的,和那些看得见的“空心化”比起来,这种公共服务的沦陷,它的影响更为重大,对乡村的摧毁力也更明显。

  李妍:进一步说,没有资源的贫穷乡村,剩下的是荒芜的土地;有资源的富裕乡村,则被高污染的工厂环绕,环境堪忧。

  乡村应该不仅是农业生产的场所,更应是生活的场所

  周东飞:从大面上说乡村凋敝当然成立,但我也不太赞成把一切说得一无是处。我愿意跟大家分享一下自己老家的情况。5年前,一条水泥路修进了村子,作为在外面“工作”的人,我也参与了捐款。没有农村生活经历的人,可能无从体会一条水泥路对乡村意味着什么。原来下雨天出一趟门,那简直是遭罪受,雨天意味着一切生活的停摆。有水泥路与公路连接之后,文明的确近了不少。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盖起了小楼,太阳能热水器也进了农家。仅从物质方面来说,农村不太好说沦陷,至少在我的故乡村庄是这样的。

    李妍:这算是一种“反哺”吗?

  高敏:我觉得不算吧。这是农村人自己对自己的回报啊。出去打工挣了钱,又建设了自己的家,这当然是好事。但是还要看到,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了,其实带走的不仅仅是劳动力,还有一种氛围。不能小看这个氛围,它太重要了。氛围有时候是孕育文化的基础,如果没有年轻人的活力,乡村文化只能凋敝下去。

  周东飞:人员流动,本身并不是坏事。那种把农民绑在土地上的“常态”,其实是更为反面的图景。中国目前广阔的社会风景,其实是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必然结果。说必然,不一定合适。但是,农村凋敝的直接原因,也就是工业化和城市化。作为最重要要素的人流走了,随之而来肯定会有巨大变动。

  我想,我们所反对的不是城市化、工业化本身,而是要解决这个进程中所存在的某些失衡问题。

  陈方:解决失衡的问题,现在应该是有共识的,就像复旦大学教授钱文忠说的,在城市化的进程中,农村不是“其次被惠及”而是“首先被毁及”。所以,城市人应该有“负债”心理才能真正回馈农村。

  周东飞:我倒觉得城市最需要做的,并不是感恩回馈之类,而是打开自己的大门,让前来城市务工就业的农民真正融入其中,成为城里人的一部分。

  陈方:我一直怀疑城市到底有没有这么大的容纳力?拯救农村还是要想办法让更多年轻人留在乡村,最根本的是让土地增值,引导年轻劳动力下地,给予在农村创业的年轻人补贴和技术指导。

  周东飞:城市是可以不断发展的,一个城市的容量有限,可以有新的城市,新的城镇。当然,其中一个重要要求,就是这些转移出来的人口,要在城镇里能够安定生活,而不是老了之后再被赶回农村,也不是现在就把孩子放在农村,形成留守儿童。

  高敏:让农村年轻劳动力进城,其实也没必要担心没人种地。只要农业的对比效益出来了,留在农村的人自然会是受益者,也自然有人愿意留在农村。让愿意转移的农民和他们的家庭顺利转移到城镇去,留下愿意留下的农民继续祖祖辈辈的产业,这又有什么不好?

  李妍:我觉得你们其实都提到了一点:农民的终结。《农民的终结》是上世纪60年代法国学者孟德拉斯写的书。他那时的担忧和我们一样,城市化正在吞噬乡村,农民正在消失。这本书出版20年之后,作者非常有意思地加了一个跋,这个跋追补了20年后乡村的变化。是不是作者担心的那样?乡村真的变了,更现代化了。在某些季节,城里人还都涌到乡下,甚至在乡下定居。乡村的定义发生了变化,它不仅是一个农业生产的场所,更是一个生活的场所。而且,正是因为它有诗意栖居的生活性,才吸引更多城里人。这里,更多是我们所说的第三产业性质的乡村。依托乡村的服务,更多的人群回流,把这里当成生活场所,而乡村人,可以成为第三产业的劳动者。

  乡村没有失去现代化与城市化,但却以巨大的吸引力,继续呵护在外漂泊的人们。

  周东飞:嗯,我也相信,乡村的凋敝是暂时的,复苏是必然的。但关键是这个过程有多长,会不会有更多人付出太多惨痛的代价。 

 

石宣家庭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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