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写写我的父亲,最最挚爱的父亲,我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人之一。却发现,很多次提起笔,竟无从下笔?
我的父亲是一个不爱多说话的人,每次回家, 父亲依然和以往一样,不多言语,总是静静地沉思,静静地聆听我们姐妹的谈话。脸上,总是荡漾着淡淡的微笑。
那次回家和父亲聊天,我忽然发现父亲说话有些异样,才知道他的牙齿都快不好了,两颗门牙刚拔掉,说话有些含糊,下排牙齿刚从一个很熟识的牙医朋友那儿陆续补好。我的心为之一颤,才五十多岁的人,牙齿都快不好了,我以前竟全然不知。
记忆中,从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经常会犯牙疼,瘦瘦的脸庞总是会鼓出来,实在痛得难受了,才上医院去,那时为了省钱,医生也总用廉价的石膏把蛀空的牙洞填好。等下回再痛时,再去,如此反复。想到这些,我总会感到内疚,眼睛就会突然湿湿的,父亲才五十多岁,牙齿却象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一般了。
可粗心的我,却从未在父亲牙病发作时问候一声。一直自认为还是一个孝女的我,总以为能经常给父亲买上新衣服就是孝顺,其实我想没有比经常能在忙碌之余打个电话问候更能暖人心了。但我的父亲,是不会埋怨我们的,他总是在我们买了新衣服回家后,沉下脸说,怎么又花钱了?我的衣服哪里穿得完,不要老花钱!可我父亲怎么知道,比起我们为自己花的,这又算得了什么?
父亲一生有过很多次机遇,但终究没有一次能完成夙愿。
父亲偶尔和我们说起他的过去,读富中时考上了飞行员,但,他的奶奶我的阿太终究没有让他去成,父亲连续三次被选中当兵,也终因阿太的百般阻挠没有去成,我们经常问,那你恨你奶奶吗?他总是淡然一笑,说“没有,怎么会呢?都已经是过去那么久了。”父亲的平静让我总是感慨很多。
父亲的人生是平凡的,是曲折的,但他从来不曾抱怨过。随着我们姐弟三个的慢慢长大,我们的相聚成了父亲很开心的期盼。我知道无论过去如何,父亲承载了我们虽平凡但深爱的姐妹弟三个——拥有这样一份简单而实在的幸福,足已!
回忆我童年时父亲的眼睛,只有严厉。我是从来不怕母亲的唠叨的,即使是在最叛逆的年龄,而父亲只要一个眼神,我的害怕就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直往上窜。所以感觉一直以来和父亲缺少沟通,也害怕和他多说话。父女之间总觉得横着一道无形的屏障,无法逾越。工作之前我的心里对父亲一直是惧怕的,但随着长大发现我的父亲其实和许多慈爱的父亲一样,对我们充满爱,只是他也和许多父亲的爱一样,在拐角处,在深情的眼眸里,如果我们粗心,就不容易察觉。
记得刚走上工作,父亲就慎重地叮嘱我,好好工作,我和你爷爷都是老师,这样的工作注定平凡和琐碎,但我们要对得起良心。你也一样!也就是因为他的这番实实在在的话,让原本对未来充满无限美好憧憬的我,做起了我不爱做却做的很认真的事。
真是奇怪,我发现这些年,年轻的躁动没有了,居然做得还算优秀。那时回家和父亲交流工作上的事,他总是鼓励我要做好,因为年轻。
评选学科带头人那年,我和父亲交流这件事,我原本以为他会极力鼓动我不要放弃,要迎难而上。没想到他异常平静地对我说,别太累着自己,顺其自然。在忙着准备的那段时间,父亲特意打电话给我,关照我身体要紧。他的话不多,电话里父亲的话就更少,却让我感动。
刹那间突然明白,多少年来,我不是在为自己争取什么,我从来不屑于这些。我只想向我亲爱的父亲证明,他的女儿不会让他失望,在这个当初无奈的职业选择中,我依然证明我是可以做好的。
结果终于公布了,终于过关斩将和好友榜上有名,我打电话告诉父亲,父亲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你要注意身体,别让自己太累着啊!我明白,那是怎样一份沉甸甸的爱啊!
“五一”节,是我侄女满月的日子,当我们沉浸在小生命降临的喜悦中,没有人在意我的父亲,是他在凌晨三四点就起床来到街上买菜。我就忽然想到我们姐弟三个结婚都是在寒冬腊月,我们只沉浸在自己的小幸福中,没有人在意我的父亲,我不能想也不敢想我的父亲是如何在零下四度的凌晨冒着严寒去买菜,他总是亲力亲为,为的是让我们都有一个体面的仪式。我们都曾提出来在饭店办吧,他总执意不肯,说家里热闹,只有在家里才会有这种喜庆的感觉。
依然分明清晰记得我结婚那天,天气很冷,所有的亲人都沉浸在这种幸福的氛围中,因为所有人对我都充满期望,LG为人善良厚道,家境优裕,我也没有别人出嫁时那种要啼哭的感觉,连我情感丰富的母亲在我上车的刹那都是笑着注视我的,我知道母亲此刻盛满了对我幸福的祝福。就在我忙着搜寻父亲的身影时,发现在大门口大柱子边,父亲静静立在那儿,瘦瘦的身影,没有人在意他此刻的表情,他是那样的落寞和失意,顿时伤感袭满了我全身。父亲,在女儿出嫁的时刻,有多少不舍写在你的脸上啊!
很久以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关于父爱的动作,除了这又是什么呢?
父亲,当我只能用浅薄的文字来表达对您的感谢时,我的心中竟溢满了流泪的冲动。
回忆师范里第一次家长会,我的父亲百忙中抽空赶来杭城,当我送他上车的一刹,他没有多说什么,那瘦瘦的背影就这样定格在脑海中,所有的辛酸和感慨在瞬间汇聚,再一次以眼泪的形式滑落。
关于父亲,有太多平凡却让我难忘的事想说,但此时却发现自己的文字是那么苍白。
一直以来,很想当着父亲的面说:爸爸,我爱你!但,一直没有勇气。我怕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泪流满面……
但我仍想对天下所有的子女说,如果你爱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也爱你,请不要犹豫和吝惜,跑到他面前勇敢地说出来吧!哪怕你也不善言辞,哪怕就这么一次!在你身边,有多少人的父亲已经老去,还有多少父亲在一天天老去!说出来,你是多么的幸福和幸运啊!
此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默默地,千万遍地深情祝福:祝我最最深爱的父亲健康,快乐,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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