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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谈教育(转)

11年前 [11-17 23:19 周日]

莫言谈教育

      我是一个没有受过完整的学校教育的人。后来到了部队,发表了一些文学作品后,才考进一所部队一所院校学习。我没有进过一天中学课堂,对现在的中学语文教育,基本上不了解。我感到,我们现在的语文教育,从教材的选定到教学的目的,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当完整、自满自足的体系,要彻底改变是不可能的。其实,教材仅仅是教育目的的产物,也就是说,有什么样的教育目的,就有什么样的教材。我们恨不得让后代都像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乖孩子,决不希望培养出在思想上敢于标新立异的“异类”。国家鼓励人们在自然科学领域标新立异、发明创造,但似乎并不鼓励人们在意识形态领域里标新立异,更不希望你发明创造。于是,我们的孩子的作文,也句必然地成为鹦鹉学舌,千篇一律,抒发着同样的“感情”,编造这同样的故事。我读过我女儿的从小学到高中的应试作文,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倒是她遵照她的中学老师的嘱咐写的那些对她的考试毫无用处的随笔和日记,才多少显示出了一些文学才华与作为一个青春少女的真实感情。孩子们在上中学期间就看出了教育的虚伪,就被训练出了不说“人话”的本领,更不必说离开学校进入复杂的社会之后。
     仔细一想,我们的孩子用两种笔调写文章的现象,在某种意义上是继承了传统。在漫长的封建社会里,那些学子们,用一种笔调写应试的八股文,用另一种笔调填词赋诗写小说。做八股文是正业,关系到个人前程;填词赋诗写小说是副业,是野狐禅。《儒林外史》中鲁编修家的小姐,发现自己的新婚夫婿只会写诗根本不会写八股文,气得当场昏厥,可见不会写八股文连漂亮的小姐也不爱。那时的文人,在文学方面有所成就的,大概有两种情况:一是屡试不第,绝了科举的望,于是就通过文学的方式来抒发心中的愤懑,譬如蒲松龄。二是科场得意后,但在官场上不得意,被贬到天涯海角,但饭还能吃饱,闲来无事,就写诗填词,发泄感情,打发岁月,如苏轼等人。当然流芳百世的是他们的诗词小说,而不是让他们金榜题名的八股文章。当然,考中了举人的进士的人成千上万,但大都在历史的长河中湮灭了名字,蒲松龄的名字却永垂不朽。
     我认为,语文水平的提高,大量阅读非常重要。我们为什么不能像建国初那样,把语文教材分成《汉语》和《文学》两本教材呢?我幼时失学在家,反复阅读家兄用过的《文学》课本,感到受益很大。我最初的文学兴趣和文学素养,就是那几本《文学》课本培养起来的。
     另外,我觉得,一个人如果不能在青少年时期获得一种对语言的感觉,只怕一辈子都很难写出漂亮的文章。让孩子们像拌黄瓜菜一样去学那些枯燥的逻辑,语法,毫无疑问是一桩苦差事。我想,如果把语文比喻成一台钢琴,那么,的确需要一些人学设计、学修理,而绝大多数的人,只学会演奏就行了。肖邦未必能修理钢琴,沈从文未必能写出一本语法方面的书,而写了很多语法书的吕叔湘,好像也没能写出一部很好的小说。

 

石宣家庭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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