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质：教育孩子是一项不能“返工”的工程 

如果孩子教育失败了，你就是一辈子赚的钱，他都可能一天内挥霍一空，而你一辈子累积的好名声，孩子也可能在一件事上就让你颜面扫地。“我爸是李刚”事件、“李天一”事件，都证明了这一点。

    关于孩子的教育，是一个共通的话题，无论是富裕家庭还是贫困家庭，教育孩子的核心使命都是“成人”教育，就是通过教育把人培养成有价值、有生命意义的人，诸如公民教育、合作精神、身体强健、生活热情、挑战困难的勇气，对社会、家庭与个人的责任感等，这些核心的价值观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是不变的。

 

    但是，在我们的社会、媒体中，却习惯在某个热点事件中，给某一类人群贴标签，比如：“富二代”、“穷二代”、“官二代” 、“80后”、“90后”等，我认为这种方式容易把问题简单化。实际上，从整个人类社会的文化背景看，人们恪守的文化都非常相似，只是个体间存在着细微差别。当社会掌握话语权的那一代人对用一种过于苛刻的眼光来去职责未来的群体时，会带来很大的麻烦。我认为，一个健康的社会应该具备“审父”意识，而不是“杀子”。

 

    我觉得今天我们这个社会真正需要反思的恰恰是那些掌握了话语权的60后、50后、40后。这些人因为长期积累而拥有权势背景和社会资源，在家庭交流中形成权威的声音，进而转化为主流的意识形态，对年轻人施加影响，使他们处于被动状态。在这样的环境下，年轻人成长过程中的种种冲动、误区，及伴随青春期的不理智被放大，被掩盖，他们也就更难被理解。

 

    还有，贴标签的过程，也容易使整个社会把年轻人看成一种成型的状态。比如，十年前， 80后还是个不断给社会惹麻烦的“垮掉的一代”，而今，他们已经开始步入中年，社会就认为，你们80后应该很理性地对待自己、对待世界，一旦惹了麻烦，本应是父辈、学校和社会一起承受责备，但实际上，矛头所指却是当事人。比如我们只知道郭美美，但不去探究她背后的一些问题，比如她的心理状态、成长环境，她对自己所犯下的所谓的“错误”是一个什么观念。

 

    当下中国的家庭教育还有一个很大的麻烦，就是传统家庭结构已经被独生子女家庭代替，相应的教育方式却尚未建立。在传统家庭中，中国历来主张“男主外、女主内”，孩子出生后，女性“相夫教子”，陪伴孩子成长，开展细致的教育，这是母亲最大的责任。现在则宣导“妇女能顶半边天”，解放了妇女的思想和“地位”，孩子则由爷爷奶奶或者保姆来带，母亲的责任缺失。

 

    传统家庭中多子女间会形成相互教育。有句话叫“长兄为父”， 表明兄长不仅要照顾弟妹，还需帮父母拉扯这个家。一般来说，长兄的价值观是非常鲜明的，性格亲和，温良。同时还自然形成了兄妹间的谦让、分工、合作等品格，连同家族中的相互交流，孩子的社会化程度更高。

 

    独生子女家庭使相互教育消失，孩子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开始形成。被批评了，孩子认为是父母心情不好，被疼爱，则认为司空见惯、理所当然。这就缺乏了对是非曲直的辨别。此外，隔代教育中也是如此，在很多人争夺对孩子爱的过程中，爷爷奶奶更为急切，表现为溺爱。

 

    因而，在独生子女家庭，父母的教育作用就显得无比重要。孩子13岁之前，特别是6岁前的教育至关重要。如果父母只忙于自己的事业，与孩子过早分离，易给他们带来情感创伤，造成性格缺陷，这是财富、地位等不能弥补的。对于孩子的教育，父母的第一责任是陪伴。陪伴不等同于简单的教育，最重要的是情感慰藉。一只小鸡如果有6天母鸡不理他，小鸡就认不清鸡妈妈是谁。孩子也是这样。中国有个传统的说法，“孩子不懂得亲只懂得疼”，就是说不知道谁是他的亲人，只知道谁疼爱他。

 

    “至关重要”的时期，正是孩子成长的关键期，听、说、爬、坐、站、走等等，都需要父母耐心的、循序渐进的训练孩子。有些朋友忙于生意，孩子满月后就由爷爷奶奶或保姆带，我想想就辛酸，家长奇怪为什么孩子不与自己亲了，他需要找个人来替代父母，怎么能和父母亲呢？我还看过一则报道，安溪两夫妻在大连做茶业生意，孩子自杀调查后才发现，孩子竟把父母的手机设为黑名单，自杀前曾与许多同学联系，却没留下只言片语给父母，事已至此，父母悔之晚矣！我2008年在山东、上海、福建、广东、四川等地做了大量调查，结果让我很是震惊：8%左右的家庭，父母竟然在一周的时间里面都不能跟孩子说上一句话。这些父母对孩子最基本的责任都没有尽到。

 

    我的家庭教育理念中一个最核心的关键词就是“陪伴“，我认为无论父母在哪里工作，都要把孩子带在身边，同时，父母还需有足够的耐心去陪伴他、教育他，不能把孩子交给电视保姆、电脑保姆，俗话说，“欠下的都是要还的”。再者，让孩子有更多的户外活动，把孩子带到户外自然。还有一点，就是让他与其他小朋友在一块。陪伴，这是每个人成长所需要的最自然、最人性的方式。任何家庭都不能违背这个原则。

 

    有时候，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遇到问题，你通过观察是无法知晓的。有的孩子在长大到一定程度时，他就不愿意再与父母交流沟通了。我发现，这个责任在父母。原因是，孩子觉得父母不愿意再费心力帮助自己，或父母没有能力帮助自己，或者觉得父母的帮助没有效果。父母对孩子越疼爱、越信任，跟孩子的交流越充分，孩子就越愿意与你分享他的苦与乐。

    很多在外打拼的父母读到这里可能会觉得有点委屈，自己辛苦打拼，不也是为了多挣钱，让孩子过得更幸福吗？我在深圳讲学时，碰到一位在当地非常有影响力的企业家兼慈善家，他对我说：如果孩子教育失败了，你就是一辈子赚的钱，他都可能一天内挥霍一空，而你一辈子累积的好名声，孩子也可能在一件事上就让你颜面扫地。“我爸是李刚”事件、“李天一”事件，都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始终应当铭记的是：生命不会再走一遭，教育孩子是一项不能“返工”的工程。

（文/张文质 诗人、教育学者）

（编辑 唐民龙）

（作者简介：张文质，教育学者，诗人，中国教育报“2007年度推动读书十大人物”之一，著有《教育是慢的艺术》《这一代教师的精神面相》《书如何拯救生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