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2012年6月26日,北京,即将关闭的朝阳区皮村同心打工子弟学校教师内
如何从流动儿童的成长状况和权利保障的角度,来理解当前中国城镇化进程中的历史与现实? 2005年和2013年两次全国大规模留守、流动儿童调查的主要承担者、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教授段成荣,接受了《瞭望东方周刊》的专访。
“流动儿童”的提法已不适用
《瞭望东方周刊》:2013年,全国妇联发布了由你参与的《我国农村留守儿童、城乡流动儿童状况研究报告》,关于这个课题有最新的研究进展吗?
段成荣:目前我们主要在“新生代的流动人口状况”、“异地高考”等专题性领域方面完成了一些研究。
我们发现,“流动儿童”的概念已经不适用。传统的理解,通常假定他们都是“在老家出生,再到城市里来”。这些年我们观察到,城里生、城里长的孩子在增多。这一轮调查发现,这样的“城里娃”占到16岁以下流动儿童的52%~53%。
从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就是“城里娃”。这种特点决定了我们对于流动儿童问题在制度上的一些安排,与今后的现实有很大偏差。
之前的一切设计,包括各种教育政策,都没有来得及做让他们长期扎根的准备,在出发点上就有偏差,今后这个矛盾会更突出。
分级分担流动儿童教育经费
《瞭望东方周刊》:你曾提出流动人口受益者的结构问题,在流动儿童方面,是否也存在相应的受益和责任结构?
段成荣:流动人口带来了劳动力,带动了经济发展,所以首先国家要承担责任,流入地的地方政府也要承担责任。
流动人口的主要动因是务工经商,儿童更多的是伴随性的。儿童的融入,最核心的就是教育问题。
今年国务院印发的《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战略,在“市民化”部分对流动儿童的问题有特别好的提法。原来的城镇化战略中,讲到子女教育问题,位置一般靠后,而这次放在第一位,这显示了政府承担责任的决心。
《瞭望东方周刊》:省内和跨省流动的差异是否会影响到孩子的城市融入?
段成荣:目前针对“义务教育”以及“义务教育后”——也就是大龄儿童的教育,各省对于省内流动的孩子已经作出种种安排,但在跨省这块缺口仍然很大。下一步跨省的工作肯定是重点。
我们有个流动儿童教育的分级建议:跨省流动儿童的义务教育经费,由国家财政统一支付;各省承担省内跨市的流动儿童教育经费;再由各市把市内跨县的部分管起来,逐级分担。
一些大城市对流动儿童教育问题的态度一直不明朗,甚至明显在推卸责任,这跟财政负担有一定的关系。
东部吸力仍大,中西部整体规划须有预见性
《瞭望东方周刊》:2013年的调查显示,部分中西部省市流动儿童的流入也出现增长,今后流动的地区分布,是否可能向中西部转移?
段成荣:“向东流”这个整体趋势还没有明显变化,发展机会比较多的沿海城市仍具有极大的吸引力。但是部分中西部城市,如成都、重庆,有异军突起的现象,需要尽早准备。
无锡、重庆等地,十几年前就提出把流动儿童纳入到当地教育发展的整体规划。目前许多大城市做得不够好,不愿意承认有这么多流动人口,所以也不太愿意做教育资源安排,总是强调教育资源不足。
一个城市的整体规划,对人口的流入要有预见性。我们在2013年的报告中就提出,要建立健全全国中小学生学籍信息管理系统,为学生学籍转接提供便捷服务。
对流动儿童要有长远安排
《瞭望东方周刊》:除了义务教育,这些孩子还有哪些“城市融入”的需要?
段成荣:除了义务教育,流动人口子女“两头”就学难题突出,接受学前和高中教育比例偏低,延迟义务教育现象普遍。
各级政府一定要做好全面承认、接受这些“城里娃”的准备。
之所以叫做“城里娃”,是强调两点:第一,他们不愿意走,城里就是他们的家;第二,他们也不可能走。
人们习惯认为流动人口居无定所,但事实上,无论是流动人口整体,还是近年才进入劳动力市场的新生代流动人口,绝大多数人的居住都相对稳定。
近期我们对全国新生代流动人口的调查显示,70.3% 的人只流动到过1个城市,更换过3个及以上城市的人仅占3.77%。
这些人不会来回跑,因此必须对流动儿童有长远的安排。
2013年是我国“异地高考破冰之年”,12个省份首次接收符合条件的农民工随迁子女在当地参加高考。但你知道一共多少人参加了异地高考吗?4144个。
最近我们得出了全国异地高考需求相对准确的数字,每年18万人。4144对比18万,差得太远了。
2012年教育部曾出过文件,强调加快解决异地高考问题。我们对这个问题的建议是,国家要划出基本的政策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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