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家风
子沫
前段时间,重读寿岳章子的京都系列之一《千年繁华》。一个日本的女教授,从出生到去世,一直生活在京都古城,写这本书时,她住在父母留下的一栋老房子里已五十四年了。这本书里她回忆自己在京都生活的点点滴滴。我喜欢这本书,很大程度上是被她的家风和家教所打动。
她说,她的双亲并非生性奢华,但对饮食非常讲究。如何吃表现出寿岳家的生活精神。
她家的六席榻榻米中间摆了一张矮桌,是家里的一种精神象征。无论是吃饭还是喝茶,全家人都会聚拢在这张餐桌周围,开心地谈天说地。
“家里很多年一直用火盆,生火是父亲的拿手绝活,将前一天晚上埋入灰烬里的火种稍微翻弄一下,添少许木炭,黑炭会慢慢烧红,热水壶也跟着发出响声。孩子们围绕在母亲身边,烤面包、年糕、鱼干,也常常烤海苔。一有香味飘出,父亲就会从书房走出来,说:‘煮了什么东西?算我一份吧。’”这样的场景真是令人神往。
她说起一道母亲常做的料理“山药泥”,这个段落我看了几遍。“母亲去世后,我动手做过两三回,每次我总是边做边流泪。从前这可是一道充满欢乐的料理。山药放在大研钵里研磨一两千下,再加入高汤,从这一步骤开始就是全家总动员。四个人都到厨房集合,研钵放在厨房地板上,我或弟弟负责扶稳研钵,母亲一点一点将一大早就熬好的汤,沿着钵体的边缘缓缓加入。使用大量昆布和柴鱼煮出来的高汤比清汤味道浓些。如果一开始全部倒入,山药泥和高汤的美味无法自然调和在一起。将高汤缓缓倒入研钵后,听到父亲指示,再打一个蛋到研钵里。使用研磨棒时不可以粗鲁地碰撞到研钵的边缘或底部,正确的力道是让棒轻轻游走在山药泥间。这道料理是父亲的祖传绝活,制作工序相当复杂。”做好后,在每个人的白米饭里浇上山药泥,一家人一起品尝,胃口大开,欢声笑语。
这个过程,怎么看都像是一种神圣的仪式。父母能够给孩子留下什么?很多年后,能够留下的只是某种对事对物的珍重和珍惜。我们在丢失什么?情怀,耐心,还有对万事万物的敬畏。
“关于要不要在家吃饭这件事,如果说好要在家吃饭,就绝对要遵守约定,这在我们家可是铁的纪律。有一次母亲发了很大脾气,就是因为父亲不回家吃饭又没打招呼。母亲说:‘从结婚那天开始,我跟你父亲一起生活的时日就一天天减少,所以每一天都是非常珍贵的。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和心爱的人多点时间一起用餐,但是他却不明白我的心意,所以,我才会这么生气。’”这句话让章子记忆深刻,也让我震惊。家也是要有纪律的,每个家都要有精神,不管别人怎么变,我们家仍然在坚持属于我们的纪律。
寿岳家的餐桌就像是心灵交流的场所。
每个季节都有佳肴,初夏时节,白萝卜的细嫩叶子铺满白米饭,初秋时在细姜丝上淋麻油。四季流转,情怀分明在餐桌间细细流淌。
还有一些被人忽略的细节,而这些细节也是真正的教养所在。
有一个削苹果的细节:“母亲要求削苹果时手不能碰果肉。先切成两半,果蒂切成小三角形,切半的水果再对切,即可去皮,将切成四分之一大小的水果端出。手碰到果肉,就犯了母亲的大忌。现在,每当我看到别人切水果,就会用不怀好意的眼神观察。”只是一个削苹果的细节,就能观察出一个人的教养。就像我看到有的女人把“不抖腿”列入了孩子的家教——一个人,最容易引起别人反感的也是一些细节吧。一个人成不成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成为令人讨厌的人。
“每天使用的抹布一定要煮沸消毒好几次。厨房要彻底打扫干净。洗菜和洗碗的地方不可混用。钱不可以直接放在餐桌上。”他们家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生活纪律。“若非长途旅行,绝不会在电车上吃东西,那样不仅吃相难看,最重要的是非常不卫生。现在年轻妈妈们太漫不经心了。出租车司机说小孩把冰淇淋、巧克力弄得到处都是;餐厅里小孩胡乱碰盘子,玩弄食物,没有一点用餐的卫生观念——这是我母亲最不喜欢看到的。对于用餐这件事,应该专注且全心全意,绝对遵守餐桌礼仪。”这才是家风,从小就被要求做到,长大后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餐桌礼仪就是一种家教,只不过被太多人忽略了。
“我们常外出踏青,母亲带出来的爱心便当,特别装在糖果盒里,是撒上黑芝麻的饭团。多层餐盒里则是竹笋、水煮蛋,木盒有沉香味。我们从不跑太远去旅行,顶多是回父亲的故乡。旅行的大半乐趣来自母亲亲手做的饭团便当。”这样有爱心便当的旅行,让孩子们明白了家的乐趣,而不是有钱的乐趣。
还有一个关于全家大扫除的情景让我记忆深刻。“一家人的大扫除可说是精彩万分。父亲带头,上半身披上一条大浴巾,下半身是一条短衬裤,威风凛凛地出场。用旧棉布制作掸子,用旧毛巾缝制抹布,毛巾折三折,大针脚缝合起来。我目前积存了两百条亲手做的抹布,除了一般湿抹布外,还有好几条干用抹布,擦走廊的,擦桌子、橱柜的,分门别类到有点复杂的程度。”连抹布都亲手制作,都能留有回忆。一家人齐齐动手去做一件事,这样的事在某种程度上已成了一个家庭事件。
我记得章子提到这样一个场景:“春天的时候,母亲开始在院子里晒布,缝衣。我也永远忘不了母亲在茶室中,面向南面窗户缝制和服的背影。同样的背影也会出现在书房,她在书房中做翻译,或替父亲的诗集上色。总之,我家的家风就是勤奋、认真地生活。”
勤奋、认真不是过时的词,它才是最好的清白家风。这种家风才是孩子们最重要的成长养料。
飘着细雨的夏夜,这个世代住在古城里的人家深深地打动了我。他们只是普通人。
大师的家风
张光茫
春节期间,央视发起了“家风”话题的采访,引发了公众的关注与热议。不论是传统的仁义礼智信,还是幽默的“妻管严”,每个家庭都用善意与正直影响着下一代。而现当代大师的家风,则会给我们带来更多有益的启发。
国学大师钱穆、钱钟书等为代表的钱家的家风,就是好读书、重教育。有人问钱家为什么出那么多名人?科学家钱伟长戏说:“我们钱家人喜欢读书,书读多了容易当官,当官的容易出名。”这种好读书的家学渊源相传至今,钱玄同父子、钱均夫父子、钱穆叔侄、钱学熙父子等钱氏后代,都是勤奋好学的典范。
国学大师梁漱溟的家风是直道而行。父亲梁济的“尸谏”影响了梁漱溟,成为最有警示性的家风,那就是“道德理想和卓立精神”。梁漱溟因此一生都很少顾及自己,而是为国为民。可他并不薄情,相反,他对两个儿子的教育可圈可点。他给两个儿子取名培宽、培恕,因为“宽恕是我一生的自勉”。他的家教使得儿子在多灾多难的世纪得以平安度过,两人在历次运动中都没有遭到太多磨难。
史学大师陈寅恪的家风是笃定务实。陈家是书香门第,祖父陈宝箴21岁便中得举人,他的文才、韬略和办事能力,深为曾国藩所赏识,称他为“海内奇士也”。父亲陈三立为光绪年间进士,官拜吏部主事,以改革天下为己任。陈家重视后代的教育,开设家塾,延聘名师,使子孙很早就发蒙读书。陈寅恪幼承家训,很早就把读书同正心、立志与做人结合起来,在阅读大量经史著作的同时,儒家以仁为核心的伦理观念,濡染了他幼小的心灵。这些成为他日后的立身之道和行为规范。
文学大师金庸的家风,有临危不惧、坚忍不拔、内敛深沉的特点。金庸的政治评论大胆,观察细微,语言准确。但当跟家庭切身利益相关时,家族中谨慎的一面立刻发挥作用。1951年,金庸的父亲被当地政府镇压。金庸在武侠小说里写了很多身负杀父之仇的少年成长故事,从隐忍到为家门争光,大约都有家族的遗传。1981年邓小平和金庸会谈时,主动谈起金父当年被杀之事,说要“团结起来向前看”。金庸点头:“人入黄泉不能复生,算了吧!”后经复查,确是冤案,遂由当地政府平反。金庸为此写信致谢。金庸的隐忍到了骨子里,甚至最后淡化至零至无。
当代文学大师莫言的家风,主要是重视学习,重视文化,也就是百姓常说的勤学上进,与人为善。莫言说,家风实际是社会、家庭、道德观念最具体化的表现。我们中国大多数的家庭实际上是受中国儒家文化所熏陶的,也就是勤俭、节约、好学、上进……这些构成了家风的基本内容,家风也是在与时俱进,更加开放、自由、健康、向上,这说明传统文化的根还在百姓心里。
而今,家风是什么?面对央视记者的提问,每个被采访者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孝顺,和气,不糊弄人,不干坏事,是中国老百姓眼里最朴素的家风。不管社会如何变化,诚信、正直、勤奋等核心的价值观念,应被长久坚守,这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百年后,子孙记得自己什么
吴念真
母亲过世七年了,当年是土葬,依例去年满六年就可以捡骨;但自己和弟妹们都忙,于是始终惦记着,但却一直拖延。直到今年清明扫墓时,才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年把这件事给完成。
信用和保证都须经时间考验
土葬是母亲生前的嘱咐,她说虽然会让我们麻烦一点,但却方便未来的子孙。理由是土葬捡骨之后可以把她和父亲的遗骸放在一起,这样的话每年清明节她的子孙们就比较省事;要是火葬,骨灰通常得另外找个灵骨塔供着,“那种地方比人住的房子还贵,浪费钱!扫墓还要让子孙们多跑一个地方,麻烦!而且清明节那天山上到处塞车,一旦嫌烦,说不定以后就再也不来看我一眼。”
她是癌症过世的,先是直肠癌,几年之后癌细胞移转到骨骼。
骨癌到了末期全身的骨头好像都很脆弱、易碎。记得在一次紧急转诊的过程中,也许移动的方式不对,她的右手臂就断了,但因为持续贴着止痛的吗啡贴片,她好像连知觉都没有,不曾说过痛。一直到我们发现她连续好几天似乎连手都举不起来,要求医生照X光之后才发现。那一刻她的媳妇、女儿都自责地躲到病房外号啕大哭起来。
因为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过世的时候,亲戚们都建议得替她找一个好一点的棺木,否则他们担心六年之后母亲脆弱的骨头会腐朽到不完整、不成形。
棺木好坏我不懂,后来是通过一个朋友的介绍,在一家颇具规模而且号称信用卓著的葬礼用品行里买了一副相当昂贵,但店主再三保证“一定会把吴妈妈的骨头保护得好好的”棺木。
信用或保证似乎都需要时间证明
捡骨师傅也是当年帮妈妈入土的人。那天,他刚一挖开墓廓就哀叹了一声说:“唉!还好你们没拖延,不然,你妈妈说不定连一根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
我凑近去看,发现整副棺木都已朽烂倒塌了一边,师傅连工具都不用,一边用手把棺木一块块地扯开,一边说:“还好当年我发现棺木不太实在,不放心,所以连顶部都特地用水泥做了隔层,不是用土直接覆盖,没想到还是烂到这种地步!好棺木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说其实当年问过我棺木的价钱,那时候他不好意思当面跟我说我们被骗了,“因为我怕你妈妈听到会不安!”
“不过,没关系啦,至少大家都知道你们这些孩子对妈妈的心意就好!”他一边熟练地动作着,一边善意地安慰我们说,“而且吴妈妈的骨头至少也都还完整。”
是很完整,因为当他拿起妈妈的右手骨时,还问我们说:“妈妈的右手断过吗?因为有骨折的痕迹呢。”
其实,要不是被提醒了,我们好像都已经完全忘记这件事,包括当年那么深沉地自觉照顾不周的自责。
捡骨师傅把陪着母亲下葬的一枚戒指和一条项链递给妹妹之后,妹妹忽然说:“要不是看到这两样熟悉的东西,我都无法肯定这些骨骸确实就是妈妈呢!”
记忆中的母亲都不是一如照片一般单纯的“样子”,而是在她人生不同的阶段里某些让我们永难忘怀的“事”;是这些“事”,才让我们想起她在不同年纪时不同的“样子”。
几天后捡骨师傅打电话给我,说母亲的骨骸已经处理好了,跟我确定骨坛的质料和颜色,然后跟我说:“作为一个儿子,从奉养父母开始一直到这个阶段,算是‘圆满’了,之后,就是等着让子女处理你的事了。”
老了,就是对未来没自信
前几天刚过虚岁六十的生日,且不管别人对这个岁数的理解和看法是怎样,自己的直觉则是毫无疑问地“老了”。
而回顾过去六十年的生命过程,更不得不承认,自己唯一说得上“圆满”完成的“事”,好像也只有奉养父母,以及帮他们处理身后诸事。
至于其他曾经有过的梦想,志趣、计划……曾经给自己或别人的承诺、必须承担的责任等,不是历经更迭、变换、中断、扬弃、躲闪,就是尽管还持续扛在肩头或惦记在心,但却又无法肯定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曾经这样恐慌着:有一天,当你抱着孙子(如果有的话),当他认真地问起你这辈子曾经做过什么的时候,你敢毫不犹豫、毫不脸红地告诉他的会是什么?
或者,你的孩子会惦记着、并且愿意告诉下一代的有关于你的“事”又会是什么?
如果你和我一样,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而且自信地知道怎么说,肯定孩子会惦记起什么的话,我不只羡慕,更想真诚地跟你说声:恭喜,这辈子到如今,你已经不虚此行。
至于自己……信不信由你,始终一直一直持续恐慌着。
家风家教是我一生的功课
南一鹏
父亲南怀瑾的离世,对所有人来说都超乎想象地早。不论是子女还是学生,每个人都怀着尊崇,期盼这盏灯能长明,让自己在为人处世上不致迷茫。
父亲常教导我们,人贵自立。以他老人家为例,他从不愿意接受子女的回报,也从不要求子女参与他对国家和社会的工作。父亲对一生取得的成就,都秉持“为而不有”的原则,父亲的出生地地团叶故居的捐赠如是,金温铁路的建设亦如是。父亲为了保护子女免受争名夺利的无妄之灾,从来没有要求我们参与任何他做的事。我们似乎也天生与他有着观念上的契合,从未因任何自身的利益向父亲开过口。我们从小就学习着“放下”,对名利权情,对世俗世事,对物质欲望,大多沾而不黏。
父亲的朋友圈亦对我们影响很大,我们从小接触的都是才华横溢的长者,像王凤峤先生、刘大镛先生。每次这些朋友来的时候,我们小孩子也很高兴地跟着大人“吃喝玩乐”,搬藤椅、凳子到住宅外,到房子前,把门口当院子,坐在外面喝茶、吃柚子、聊天、笑闹。父亲跟朋友聊天时,我们小孩也会旁听,那些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诗词典故,在我耳中如雅乐般动听。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时刻是多么幸福。
虽然排行老三,但因我是在台湾出生的长子,所以父亲对我还是怀有期望的。很小的时候,他就让我背诵《三字经》《千字文》《古文观止》《千家诗》和《唐诗三百首》,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指定一段文辞让我背,傍晚回来的时候考我。现在回想,当年父亲每天要求我背诵的内容不过一百来字,没有太多任务,也没有逼迫太紧。当时背得深恶痛绝,如今却深入骨髓,虽不能说这样就把我的国学基础打好了,但至少奠定了我对中国文学文化的兴趣。
从我会看书起,父亲就让我随意进出他的书房。我喜欢不时地看看父亲在读什么书。他读完的书,如果不是太过艰涩难读,就会成为我读的下一本书。父亲读书,时常会做点评,有时就在书页空白处写下些心得或是评语;对他喜欢的字句,也会在旁边加以圈点,有如古人读书的习惯。后来我也形成了这样的习惯,喜欢的书总有些地方让我画花了。
长大的孩子,会怀念小时候父母的督导,我就是这样。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遗憾父亲在我小时候没有再督导我多一点。好在我喜欢读书,已经养成和父亲一样广博的阅读兴趣。父亲对子女的教育往往是开放式、启发性的。除了最初对我读的书有所要求外,之后给我的只是一个环境,一个靠自己去学习的环境。
赴美前,虽然能带的行李有限,我还是从父亲的书架上拿了许多书。一套小字的《二十四史演义》,从小读到大,看了几遍,实在舍不得离身,也被我带来了。每次看到书架上的书,都会感念父亲和我分享他的藏书。这些书,还有父亲的教诲,会随着我的足迹而延续、存在,这是我对父亲永远的怀念。
让子孙见证什么样的奇迹
李浅予
著名主持人崔永元有一天带着女儿散步,看到前面有块石头,他想,石头底下肯定有蚂蚁虫子之类的小东西,他想给女儿一个惊喜,于是对女儿说:“爸爸给你变个戏法。”说着,他“吃力地”搬起石头,然后摆出一副“见证奇迹”的pose,等着女儿叫好。
可是,女儿非但没有发出惊叫,相反却不解地看着他。崔永元愣了一下,这才发现,石头底下竟什么都没有。“戏法”彻底失败了,这让崔永元的心中突然涌上一阵凄凉,“北京什么都活不下去,连只鸟,连个虫子都没有了。”
与“小崔”这位蹩脚的魔术师相比,下面这位父亲恐怕要算得上魔术大师了,其高超的技法不仅超过了刘谦,而且还有非常重大的科研价值。下面让我们来共同见证奇迹—
这位父亲是位司机,准确地说,是一位农民司机,因为他开的车不是大奔,而是农民们运货用的手扶拖拉机。一天,这位农民朋友开着他心爱的手扶拖拉机,车后面坐着他更加心爱的去城里办事的儿子。可走到水库边时,拖拉机熄火了,司机一检查,没油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位农民朋友一筹莫展。他望着水库里混浊的水,水面上成片的浮油,忽然灵机一动,于是对儿子说:“你坐在这儿别动,爸爸给你变个戏法。”
他跑到水边,用水桶舀起浮油,灌入油箱,加满了“油”,他拿起摇把,使劲一摇,只听“突—突突突”,拖拉机竟发动起来了。然后,我们这位农民发明家在儿子惊讶的眼神中,开着这台神奇的拖拉机,在浓浓黑烟的掩护下,向着县城的方向奋勇前进……
看到这里,一定有读者质疑我在编故事,但不幸的是,这个故事却是真实的,只不过在转述过程中,被加上了一点点传奇色彩。事实上,类似的传奇故事,我们已见过太多太多,多到我们不知从何说起—
我们可以在转眼间让河水变黑,让青山变秃,让平原成为荒漠……这还不算什么,我们还可以用核武器瞬间把全人类毁灭,并且可以毁灭上百次—其实,一次就足够了,何必那么多?
当年,一位名叫泰勒的科学家曾主张爆炸核武器以挖掘港口和运河,可当他向希腊女王提出这个激动人心的方案时,女王并没有陪着他一起高兴,而是冷冷地回答道:“谢谢,泰勒博士,但是希腊已经有足够多奇妙的遗址了。”
我们这些魔术师父亲们,我们这些其实早已被自己的魔术惊骇得不知所措,但又不得不像着了魔似的把戏法变下去的疑似“末代父亲”们,是否也该像这位可敬的女王那样好好想一想:我们该让子孙见证什么样的奇迹?
留下清白赠子孙
孙建伟
像是冥冥之中有种预感,母亲去世前,从2000年到2001年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写了一本回忆录,又亲手给她的所有的儿女每人抄写了一份。
那时候,母亲的身体还未见大碍,我们在拿到母亲的回忆录的时候,除了赞叹母亲的毅力也并没想到太多。现在想来,这本50页的回忆录弥足珍贵,一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珍贵。
在回忆录里,母亲把自己的家世交代得极为清楚,先人做过什么、家道如何起落……没有对富裕日子的留恋,也没有对苦难的抱怨,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在母亲笔下都是过往烟云,豁达刚毅跃然纸上。母亲参加工作到退休,正是上个世纪风云变幻的日子,但在母亲笔下却没有个人恩怨,没有纠结不去的私仇。对自己做过的事,一宗宗一件件都明明白白,涉及对他人的评价都写得客观明白,而且与之相关的人都有名有姓可以备查。
想起小时候,母亲对我们姐弟四个爱在明处,管在明处,从不特别宠着哪个,护着那个。吃穿自不必说,有了进步,取得点小成绩,母亲的快慰和褒奖是一样的;有了毛病,母亲也是一样地劝诫。所以我们犯了错也敢跟母亲讲。今天我们虽然个性不同,但都同样地诚实。现在想来,母亲的慈爱有种特质,那就是公道,这也是母爱的力量所在。
开始我并不完全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写这本回忆录。虽然在她的子孙眼里她是无以伦比的,但她毕竟是一个普通人。然而一遍一遍地读来想去,渐渐地我明白了:清白的人没有私心,无私的人对人对事才会公道。母亲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母亲才敢把自己的一生诉诸文字交予子孙交予后世。
留下清白赠后人。我想,母亲是在用她特有的方式讲述做人处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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