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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与得(转)

8年前 [04-26 10:11 周二]
母亲这一生,育有一子三女,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不官不商。母亲本人,更是平凡如草芥,未见过大的世面,亦没有读过书,没有受过任何正规教育,她只是有一颗舍得爱人的心。记忆中,母亲一直是个舍得的人,对我们,对亲戚,对左邻右舍,爱舍得付出,东西舍得给,钱舍得借,力气也舍得花。有时不知道她一个瘦小的农村妇人,为什么会这样舍得……

第一章

  父亲去世十年后,在我的“软硬兼施”下,母亲终于同意来郑州跟着我——她最小的女儿一起生活。这一年,母亲七十岁,我四十岁。

  七十岁的母亲,依旧瘦瘦的,原来只有一米五的身高,被岁月又缩减了几公分,看起来更加瘦小,面容却仍然光洁,不见太多沧桑的痕迹,头发亦为全白,些须黑发倔强生长。

  我们借了一辆车去接她。她早把她居住了十几年的老屋收拾妥当,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那些行李中,除了衣物,还有两袋面,是她用家里的麦子专门为我们磨的。那种面,有麦香。但那天,那两袋面,我决定不带了。车的后备箱太小,我们要带的东西太多。


  母亲却坚持把面带走,一定要带,她说。

  她这样说的时候,我忽然愣了一下,看着她,便想明白了什么,示意先生把面搬到里屋,我伸手在外面试探着去摸。果然,底部,软软的里面,有一小团硬硬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里面是母亲要给我们的钱。

  把钱放在粮食里,是母亲很多年的秘密。

  十几年前,我刚刚结婚,在郑州租了很小的房子住,正是生活最拮据的时候。那时,我最想要的不是房子,不是一份更有前途的工作,只是一个像样的衣柜。

  就是那一年冬天,有一天,牢记有人来城里办事,母亲托人捎来小半袋小米。来人走后,先生将小米倒入米桶时,发现了里面藏了五百元钱。里面还有一张小字条,是父亲的笔迹,上面写着:给小梅买个衣柜。

  当年嫁时,母亲给我的嫁妆中,已有买衣柜的钱。后来她知道了出嫁时她送我买衣柜的钱被我们挪作他用,便又补过来。

  那天晚上,我拿着十元一张厚厚的一沓钱,哭了。

  那些钱,母亲就是一次次把她节省下来的钱放在粮食里,让人带给我,带给大姐二姐,在我们都出嫁多年后,还补贴我们的生活。但那些钱,她是如何在那几亩田里赚出来的,我们都不得而知。这是我心里一个永远的谜这一次,即使她是随我们同行,也还是将钱放到了面袋里,在她看来,那是最安全的。


  面带回来,把钱取出来,我交还母亲,母亲说,这是我给童童买车的。童童是她的外孙,这段时间他一直想要辆赛车,因为贵,我没有给他买,他上次回去,许是说给母亲听了,母亲便记下。两千块,是她几亩地里一年的收成吧,我们都不舍得,但她舍得。

  记忆中,母亲一直是个舍得的人,对我们,对亲戚,对左邻右舍,爱舍得付出,东西舍得给,钱舍得借,力气也舍得花。有时不知道她一个瘦小的农村妇人,为什么会这样舍得。

第二章

  母亲住下来,每天早上,她早早起来,做早饭,小米粥、小包子、鸡蛋饼......变着花样。中午下班也不用急急赶回买菜,所有家务母亲全部包揽。阳台上还养了两盆绿莹莹的蒜苗。家,说不出的安逸。

  带来的两袋面,一袋倒入桶里,另外一袋,先生放到了阳台上。过了几天,我却看到原本在阳台地板上的面,被移到了阳台高处的平台上晾晒。先生是个粗心的人,应该不会是他放的,我疑惑的问母亲,她说,啊,我放上去的,晒晒,别坏了。

  我一下就跟她急了,那平台,一米多高,那面袋,六七十斤,身高不足一米,体重不足九十斤的母亲,竟然自己把它搬上去了。搬得那么高。我冲她大喊,你怎么弄上去?那么沉,闪着腰怎么办?砸着你怎么办?出点什么事怎么办......一连串的凶她,她却只是笑,围着围裙站在那里,等我发完脾气,小声说,这不是没事吗?


  有事就晚了。我还是后怕,但更多的是心疼。直到母亲向我保证,以后不再干任何重活,我才慢慢消了气。

  后来很多次,我心平气和的问母亲,她到底怎样把那么重的面搬到了那么高的地方,她的回答都一样,就是搬上去的,后来她说,是踩了凳子。为了验证,我让先生把面搬下来自己尝试了一次,没有做成。为此,我和先生讨论了很多次母亲到底是怎样做的,无果。这成为母亲留给我的有一个谜。

第三章

  母亲来后不久,有天对先生说,星期天你喊你那些同学回家来吃饭吧,我都来了大半个月了,没见他们来呢。

  先生是在郑州读的大学,本市同学的确很多,关系也都不错,起初也会在家庭之间往来,但现在,大家早已习惯了在饭店聚。城市生活就是这样繁华而淡漠,不是非常亲近,一般不会在家里待客了。

  我便替先生解释,妈,他们经常在外面聚呢。

  母亲摇头,外面哪有家里好,外面饭菜贵不说,也不卫生。再说了,哪能不来家呢?来家才显得亲。然后态度坚决的让先生周末把同学带家里来聚一聚。

  我们拗不过她,答应了。先生给几个是老乡的同学打了电话,邀请他们周末来我们家。

  周末一整天,母亲都在厨房忙碌。下午,先生的同学陆续过来,象征性的提了些礼品。

  我将母亲做好的饭菜一一端出来,几个各自事业有成,几乎天天在饭店应酬的男人,立刻被几盘小菜和几样面食小点吸引过去其中一个,忍不住伸手拈起一个菜饺,喃喃说,小时候最爱吃母亲做的菜饺,很多年没吃过了。母亲便把整盘菜饺端到他面前,喜欢就多吃,以后常来家里吃,我给你们做。

  那个男人点着头,眼圈忽然就红了,记得他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他也已经很多年不回家乡。


  那天晚上,大家酒喝得少,饭却吃得足,话也说得多。那话的内容,也不像平日在饭店时说的生意场或单位或社会上的事。很少聊起的家事,被慢慢聊起来,说到家乡,说到父母......竟是久违的亲近。

第四章

  那以后,家里空前热闹起来。母亲说,这样才好,人活在世上,总要相互亲近的。

  母亲来后的三个月,一个周末的下午,有人敲门,打开门,看到是住在对面的女人,端着一盆洗干净的大樱桃。女人有点不好意思,说,送给大娘尝尝。

  我诧异不已,当初搬过来时,因为装修走线的问题,我们和她家闹了点矛盾,原本就不熟络,这样一来,关系便冷下来,住了三年多,没有任何往来。门前的楼道,都是各扫各的那么一小块。冷不丁她来送刚刚上市的新鲜樱桃,因为诧异,我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的脸就那样红着,有点语无伦次,大娘做得麻叶,孩子可爱吃呢......我才恍然明白过来,是母亲。

  母亲并不知道我们有点过节,其实即使知道了,她还是会那么做,在母亲看来,远亲不如近邻是句最有道理的话。所以她先敲了人家的门,给人家送麻叶,送自己包的粽子,还送自己种的新鲜小蒜苗......诚恳的帮我们打开了邻居家的门。

  后来,我竟和那个女人成了朋友,她的孩子,也经常来我们家,奶奶长奶奶短地跟在母亲身后,犹如一家人般。


石宣家庭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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