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坦然:你不是不要我解释吗?现在我已经把学校的效率提高了很多,这难道不是思过改过?
那就跟他说另外一件事吧:在中考之前能否尽量让自己入静?不要再弹贝多芬,弹些“少女的祈祷”或者是德彪西“月光”之类,比较舒缓悠扬的曲子?
原以为他会抗拒一下:我可怜的老妈,你根本就不懂音乐,你只会说“好听”或者“不好听”,怎么可以对我提这个要求呢?
但是他却一口应允了,而且爽快得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说来惭愧,陪他学琴多年,我们两个大人至今不识五线谱,我们所能做的是,在他需要的时候,想办法找专业老师评价或者指点一下他的曲子。
不要他弹贝多芬,是因为我发现他衷爱的那几首老贝作品,情绪起伏比较大,而他每次弹起来又特别投入。
他果真就按照这个建议来做了,虽然不是“祈祷”不是“月光”,但翻出来的那些早期练习曲,听上去确实简单明快,我以为,这样的曲子不费神不动情,既能达到身心放松目的,又有利于凝神聚气专心学习。
这些旧曲勾起了他对往日的回忆:不知道顾老师现在好吗?她应该还记得我吧?
当年顾老师要求严格,坚持以练好基本功为目的,主张不为考级而学。可惜那时他年幼,加上我们不擅引导,打打骂骂中失去兴趣,到五年级就弃学了。
再回首,怨恨已然成亲切怀念。他笑说:你当时几可怕哟,只要我一上琴就开始挑毛病,我不敢反抗,就盼着快点长大,我要起义。
我一时百感交集。过去我们把错误当正确,粗暴的管教方式给他心灵造成伤害,只到初中他真的造反了,才醒悟:原来家庭教育真是一门科学,不学习,我们不配做父母。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老师说,这两天就要让我们给她写几句毕业留言,怎么写?
呵呵,这怎么好问我,问自己的心。
看得出,他对给老师留言比较慎重。他说的老师是班主任,带了他三年,师生之间有过多次冲突,最僵的时候,他强烈要求换班,不然就不上学。
我那时也是急得夜不安眠,好在已经懂得和青春期孩子交流,不能居高临下压制,而要夺其心智引领。所以一方面给他讲道理,使他明白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另一方面常常找机会,甚至创造机会放大老师的优点,使他学会感知和体谅老师的付出。这种贯穿于日常生活中的无痕教育很重要,需要有点技巧,让孩子感到你是客观的,不偏不袒。
三年当中,我其实很少和班主任沟通,但是因为一件小事,让我感到她值得信任。
一次家长会,我带了本王晓春著《问题学生诊疗手册》。我听说过有些老师自以为是,教训家长如同学生,所以我担心,如果她是这样,很有可能误解我送书的目的,或者对此不屑一顾。
但是班主任很有礼貌地接过书,并且真诚地告诉我,她也在进修教育心理学,希望能更好地理解孩子们。我心里刹时如花绽放。因为在我看来,一个老师可以暂时没有高超的教学技巧,但不能没有从“应试”到“育人”的职业追求。
那天的班主任让我感到,尽管她是一名20来岁的年轻教师,有些事情不一定处理得十全十美,但她努力地想要亲近孩子,积极提升自己的专业素养,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这种强烈的上进心。事实上,她教的科目也是他们班唯一可以排在年级前列的科目。
后来,因为孩子的一些具体事情,我们有过为数不多的短信或电话交流。但是每一次我都要真诚向老师致谢,感谢她从不把孩子的“过”记在心里,从不给孩子贴负性标签,大度包容。我深深明白,有个性的孩子往往最让人费心,所以我能体会老师工作的艰辛。同时我告诉老师,我需要她的帮助。
我相信大多数老师,都不会拒绝一个诚恳的母亲。事实也证明,孩子的快速进步确实离不开家校良好配合。
所以今天,我完全能理解他对于给班主任写毕业留言的这份慎重,今天的他,已然能读懂老师多年的良苦用心。
有时候忍不住设想,假如当时,我顺从他的要求,想方设法为他换了班级,他可能就错过了一次成长的机会,因为:妥协和适应,也是人生的必修课。u/4940/archives/2010/2010528213840.html晓岩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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